【史海鉤沉】與范仲淹後人談家風傳承（三）
（三）
劉偉華
中國傳統文化中十分重視倫理尊卑，所謂長幼有序，輩分分明。族譜和家譜中有字輩排列，此一風尚自宋代開始在士族間流行。范仲淹晚年曾親定二十字家譜，“仲純正直公，良士宗文伯，叔子西昌彥，友善可彌安”，其四子各房皆依據此字輩排序定名。到明嘉靖范純仁一房第十六世孫范惟一續定二十字。仁鶴先生祖父是范仲淹第二十九代孫，族名欽謨，屬欽字輩，父親崇善，是崇字輩。仁鶴先生是存字輩，因存和仁在上海話音同為仁字。字輩反映家族傳承，認祖歸宗的文化意識，加上家中幼受庭訓，長輩交誼耳濡目染，形成以中國文化為本位的身份認同。范公欽謨為清末秀才，因科舉廢除，傳統仕途不行，於是從事教育，傳授學問。仁鶴先生自言其品格受祖父的影響甚大：
“祖父雖然是科舉出身，但沒有強迫我們一定要接受傳統學問，反而說不要囿於舊事物，要學習新式的知識。我自小就愛聽祖父說《兒童樂園》裡的中國傳統故事，被深深的吸引著，潛移默化之下，我小時已根植中國人的文化意識，有很強的民族歸屬感。所以即使從小在教會學校讀書，直至中學畢業留學美國，長期接受西式教育，但思想上並沒有西化。祖父也沒有刻意說明我們是范仲淹的後人，是我在中學時讀了《岳陽樓記》，再慢慢發掘范仲淹的生平事蹟。很多傳統習俗小時候是不明所以，但長大了就明白是什麼一回事。例如小時候逢年過節要拜祖先，看到滿桌子豐盛的食物和擺著碗箸，牆上掛著兩幅畫了人像的畫，祖父、祖母吩咐我跪拜叩頭。我當時行禮如儀，但心裡納悶為什麼不可以吃桌上的食物? 後來當然知道這是拜祖先的儀式，是對先祖的奉祀。父親對我也有很大的影響，他喜歡畫畫和書法，結交盡是文人雅士，傅抱石、張大千、吳冠中、趙少昂等皆是好友，經常互贈書畫題字。我就是在這種文化氛圍中長大。中學時父親介紹我和姐姐到金石篆刻家馮康侯老師家中學習書法，雖然我沒有天份，學藝不成，但也感受到中國書法的美感。”
與仁鶴先生談話之中，處處見其對祖父的崇敬，“要說祖父對我的人格最大影響，莫過於我留學美國前對我的訓話。他送了一本紀念冊給我，上面寫了一段古文：‘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後來我知道是出自《左傳》，說春秋時衞國的大臣石碏勸導莊公為人行事的規範，驕傲、奢侈、淫蕩、逸樂，就是走向邪路的開端。六十年代美國嬉皮士文化流行，年青人崇尚自由，行為乖張，吸煙飲酒是為平常。祖父擔心我受到這種文化影響，特別訓示我到了美國讀書要以驕奢淫逸為戒，這句話我銘記於心。我去了美國唸書七年，回來後很多朋友都說我不像在外國留學，沒有感染自由浮誇的習氣。有些人全盤接受西方文化，我認為應擇善而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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