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雲子 古文新章】灣河印記

編者按：     

    奇雲子者，通古文，兼學百家，故有一家之獨見，多於萬物之思想。每有所思，見諸文，文采斑斕，駢散並用，所言多旁及古今。然其文雖多，皆流於私藏，唯於至友，相爲品鑒。故感當下之時，古文衰微之際，何不爲世人一展，不然豈不惜哉！今獲奇雲子復應，公之其文於世焉。

自遼源去城，西北行六十里，有村焉，廣十里許，名曰：灣河。其東有山，曰：小波頭山。周其外則為丘嶺環抱，而一河自東蜿蜒曲退，源于建安東畢村，有數泉彼鄰，四季突湧，彙聚成池。晴夜月照，波光交映，輝耀遠近，故曰“亮泉”。其泉依山岩裂隙而出，水行數轉漻然而清澈，蜿蜒曲折則穿村而過，野柳無數被麗于水上，窄者不盈一丈，擴處可容獨舟，循溪而下，或疊石水中突起，或橫木以做行橋。順行二里許，有數溪渦入，迴望溪路，盡為野草所合，截然如斷。複見於下流，水身而漸廣，焉然為一河矣。渦水析流曲延而去，至西行二十里，泆然已成滔滔之勢，卻入流於二龍湖焉。

灣河南北相望，約七、八里許，有山皆丘嶺緩伏。山多松柏樺柞之木，層疊錯落，林木翳然，老樹成行，無以盡數，山珍野禽，陰地皆是。欲登斯山者，無一徒手而歸也。居於常俗之民，以此河而名，遂偕方言久耳，稱謂“汪河”焉。懿此之民，實具俊美，若逢夏炎之際，水初出於小泉，西迤十里合流，拂山莊於折迴，四面廣野，河亙其中，踞高俯瞰，起伏曠遠，縱橫蕩潏其間，繡畫猶若天施，蒼煙渺靄環繞，連山青翠相屬。

灣河岸側，老柳垂條，野蒿陰蔽，溪水漻澈，若有好事者，杈柳即可掛魚。近渦小塘，葦蕩野鴨，隔葦望鄰，但見半身。斜出天壟之表，影見茅屋低簷，四野遮蔽，若隱若現焉。白雲綠坳，桃花流水，遠近高下，老樹成林，雞鳴樹舞，畜犬喧沸，蟲鳥之鳴，雁聲和答，隨風斷續，密徑若窮。樵采之響，傳於空中，語聲隔壁，偶見人家，小園籬落，菜畦縱橫。花木照耀于茅庵，耳聽則寂寥無聲，屋前一口轆轤老井，有長石水槽橫臥，村樸自守無欺，農家老少康怡，雖曰窮務困源，承簡陋之資，蓋境物所致，皆為自然之性情，而其境居於此者，實為憩息之佳所也。

顧望四圍，流水環周，古樹倒垂，緩坡之下，插洞成池，落花沉水，鳥語如簧，小園菜蔬，佈置佳勝，清風徐徐，無名之香，四處颶至，以鼻嗅之，心曠神怡。於是乎，不覺一夢就醒，而細繹起止出沒之境，惝恍間若去六十年，已然不知己身何在，猶似童蒙之時無異，非不卓然歷歷如昨，空朦滴瀝之狀，竟如魂魄往來。蓋此夢歟！亦非虛幻，予幼時即棲息於此，灣河溪流意豈異也。嗟呼！昔日之景色，今日無夏矣，唯此一夢尚在，可以憶之了然耳。

夫人之情，若在清幽之境，而人之性，泥封則亦自然，或使隱者不為自知，斯彼一見而趣通歟！而以朴尚此優遊而足歲，其能俛仰間無今昔之感乎！所謂：“朝迎晨曦，夕照晚霞，布衣淡飯，悠哉悠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