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導讀】敬文東：歷史的真實與荒誕

在詩歌所有的母題之中，關於歷史的書寫最為真實，也最為虛妄。當歷史的車輪在語言的土地上碾壓而過，留下清晰的轍跡，詩人便接過了史學家的刀筆，試圖在這新辟的小徑中增紋添飾。而循跡前行的人們忙著交換記憶的畫面，來不及甄別虛實真偽，甚至來不及思考是非功過，自己就也成了歷史的一部分，桑塔格直言：“思考歷史即意味著思考死者，並不斷得到提醒：人總是要死的。”

《1914的足球賽》一詩的開篇，便將鏡頭對準了“死者”，泥濘陰冷的戰壕與戰壕中浸泡著的屍體構成了這個灰色而壓抑的長鏡頭，“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畫面”。1914年是人類歷史一大劫難的開端，百年後，遙望這段歷史的詩人杜思尚並沒有著筆描摹戰爭的慘烈，而是截取了歷史記憶中一個看似荒誕實則意味深長的場景，隱微而又細膩地傳遞著人類共通的情感。

在特定的節慶時刻，厭戰的情緒達至極點，於是，戰場成了球場，雙方球員雖然仍是對手，卻不再有傷亡。而場外的士兵們交換煙酒，暫時忘記了這是戰場，忘記了眼前的朋友不久之前還是殺害了自己無數戰友的敵人，也忘記了不久之後彼此又將重返戰場。據說，沒有任何指揮官下達停火的指令，“聖誕停火”因之充滿了神秘性——這是歷史的荒誕，卻也是歷史的真實。而這令歷史學家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也許杜思尚的詩歌已經給出了答案。

作者簡介：敬文東：1968年生於四川省劍閣縣，文學博士。現為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有學術著作、詩歌、小說集隨筆集多部。曾獲得第二屆唐弢文學研究獎（2013年）、第二屆西部文學獎•小說獎（2012年）等。

附：

1914年的足球賽

（杜思尚）

泥濘陰冷的戰壕

雨水浸泡的屍體

這些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畫面

已經過去一百年了

我現在能記起的

是那個聖誕節

交戰雙方的士兵

放下手中的槍炮

在戰場上踢起了足球

場外

士兵們交換著煙絲、朗姆酒

從懷中掏出家人的照片

慶祝進球

作者簡介：

杜思尚，生於河南南陽。現居北京。先後畢業於解放軍體育學院、解放軍藝術學院。曾當過傘兵、爵士鼓手、編劇等。詩歌作品入選多個文本。著有詩集《人間》《我常垂釣于逝水河畔》。

新媒體 ｜東方曉雲

審   校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