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滋養靈魂的生命旅途(四)
(四)
文 / 水中天
(續上期)
在我們將要開車離開牧駝老人的時候,他依依不捨地緊跟著我們又走了一段路程。老人指著東北角的一個溝口說:“你們從這裡進去,遇見烽火臺以後順著南邊的路走。別走北邊,走北邊就出去了。”我們連聲答應著,穿過沙漠隱約可以看見車轍印。走了沒多遠就見右手的戈壁灘上有三個坍塌了的烽堆,杜覺民要順著轍痕開車過去,一直向東北方向(其實,在茫茫戈壁灘上是沒有方向感的,那只是一種意識)行駛。我說:“不對吧,應該在烽燧的南邊向另一條路行駛。”杜先生聽了我的話,馬上調頭過來,沿一條彎彎曲曲的碾壓痕跡前進。
四驅越野車在高低不平的自然原始地貌上滾動著。舉目四望是天地連接的一條模糊不清的暗線,偶爾有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湖和山峰連著山峰,以及清晰可見山、樹的倒影出現,轉而又慢慢消失在了視野中,經常跑戈壁沙漠的人都知道,這是海市蜃樓的幻影。氤氳著氣霧的遠山漸漸近了,這是一座真實的祁連雪山,山跟前生長著成片的紅柳和成堆的駱駝刺。左手的近處好像是一道峽谷,因為沒有路標,我們只能憑感覺想像著這是什麼地方。
車子停在了一個三叉路口,我下車去找正確的路線。有一根木樁子豎在不遠處,我走近前看了,嚇出一身冷汗。木樁的頂端橫釘著一塊小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小心!有狼出沒。”還畫了一個似像非像的狼頭。這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三點了,如果再不出去就有可能越走越遠。我忽然想起牧駝老人的話,沿著前面那條路一直走,就到了紅柳溝了。這裡有可能就是紅柳溝,杜覺民先生和詩人舒文沒有下車,走幾步又發現一個木杆上還有一個小牌子,用箭頭標注著紅柳溝三個字。此時我們才明白,真的走錯了方向,杜先生說:“就如人生的道路一樣,不錯一次怎麼可能知道對的地方在哪裡啊!”
車調頭只能按原路返回,舒文忽然驚恐地問:“狼呢?咋沒看見狼群。”杜先生說:“狼吃飽喝足,都睡覺去了。”雖然走了幾許彎路,我們的心情還是愉悅暢快的,三個人在笑聲中重又扯開話題。兩邊遠處的草叢中有野羊跳躍,狀如狂奔的小鹿,惹得滿心的憐憫之情,心疼得杜先生開車也溫柔了許多。
我們順原路又回到了旱峽溝東口遇見牧駝老人的地方,但是,再也找不見那個滄桑的背影了。就如同遇見了神仙一樣,成為了永久的記憶。杜先生自言自語地說:“還去嗎?”我說:“不去了吧。”舒文一下子變得英雄的模樣,很豪氣地高聲說:“去啊!咋能半途而廢呢?”其實,已經有兩個多小時在身邊留走了,我覺得去與不去都不重要了,我們已經感受到了野性的宣洩。
杜先生一路開車,恐怕是有點累了,但他依然照著去東巴兔的道路前進。我因為沒選對路線而自覺愧疚,不聲不響地望著前方,天地渾然一體,景象依舊蒼涼。又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果然看見了一座完好的黃土烽燧,舒文高興的就要呐喊了。這座曾經記錄過多少戰事,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的時代變遷的土墩墩啊!我們仨人下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烽燧殘壁上的風眼,萬千感歎只在腹中默禱。祈求上蒼保佑路過的行人都能實現自己的夙願,讓夢想成真,讓天下人不在為困苦而經歷坎坷。
沿著烽燧南邊的車轍印而行,又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在太陽西沉的時候看見了東巴兔草原。這裡的紅柳更加茂密,草原上的泉水淙淙流淌,紅鱒魚在溪水中歡游,成群的白羊和撒歡的毛驢在西陽的光照中悠閒自得地啃食青草。這是畫家想要看見的畫面,也是詩人在夢裡出現的幻覺,但這一切確確實實就在眼前。
一周的旅遊很短且又漫長。杜先生說,他喜歡旅遊,去過全世界好多地方,每一次出行都是滋養靈魂的生命旅途。每一次旅遊回來他都動情地想要作畫,這是一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人生不只是吃穿住行,更重要的是生命的價值,思想是體現生命價值的衡器。藝術家是通過思想的認知度來表達事物的,畫畫是個職業,但不是唯一的飯碗。現在很多人為了吃飯而從事繪畫,畫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色彩線條,還不如幹點有用的事情養家糊口。玩藝術是可以的,糟蹋藝術就有點可惡了。
我實在是不想看國展了,太沒意思,這句話本來與此文無關,但我自從在敦煌邂逅杜覺民先生以後,自己的觀點也更明確了。雖然國展依然年年辦,許多畫家年年很勤奮地寫著畫著。我祝願每一位畫家都有飯吃,也應該都有思想,畫不在多,畫面不在大小,而是能震撼人心。
杜覺民簡介
杜覺民,杭州人,當代水墨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央美術學院首屆中國畫博士,2007年獲中國畫實踐類博士學位,並留校任教。現為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杜覺民工作室高研班導師,The University Of The West Indies客座教授,內蒙古師範大學美術學院兼職教授,蕭山畫院院長、林芝畫院名譽院長,浙江畫院特聘畫師,西泠書畫院特聘畫師,江南畫院特聘畫師,杭州美術家協會理事,浙江省人物畫研究會理事兼秘書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先後在法國、牙買加、新加坡、日本等國家及中國各大城市舉辦個人畫展。出版有美學專著逸品與莊子美學《輕筆淡痕》等美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