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導報】核桃香(上)
(文/圖 文舟)
阿定位于鳳慶縣詩禮鄉東部,腳下的阿定河在與魯史河交會後一路向東,17公里後歸入黑惠江。300多農戶家家都栽有泡核桃,少則幾棵,多則數百棵。
初夏,泡核桃樹葉萌發,由鵝黃到嫩綠,炎夏來臨之前,瑞花初綻,始結幼果。接下來,村子的上空便會被核桃樹的濃蔭遮蔽,一直要到秋上才能瞅見村貌村容。
想像中是有氣都無法喘通暢的感覺。實際上,微風輕掠,便讓一樹的葉片變成風扇,順時針或逆時針,整個村莊便浸沉在富氧裡,連呼吸都會變得更加松爽。陽光從葉間的罅縫間漏了下來,把樹幹密佈的溝壑填滿,濺起細微的光斑。
村頭一棵老核桃樹下,記事起就有一間用一些石塊堆砌的小廟,門口有迎風的彩布,裡屋豎著一尊泥人,我也不清楚是什麼神仙,似笑非笑間,總是一臉俗人的慈祥,父親每次出遠門都要到尼人前屈膝下跪。
核桃樹的根盤距成奇形怪狀的座椅,每天都有老人前來就坐,一卷村史想來應該就從這裡像卷軸一樣展開。“格子隔,櫃子隔,裡面躲著四個小姐妹”。奶奶一邊剝著核桃皮,一邊讓我猜,我故意繞了個圈,才將泡核桃的謎底給出,讓奶奶覺得我動了腦子,也讓她覺得這個謎語值得再給第二個第三個孫輩。
農村的孩子懂得村子裡每一種果子的內部結構,包括泡核桃。球形套房分為相等的四間居室,中間相隔著薄薄的隔膜,比紙厚不了多少,四個相安無事的姐妹,像我後來讀過的科譜裡正在子宮裡發育的嬰孩,微微佝僂著背,乖巧地抱手龜縮著,要經過半年左右的孕育方能成熟。新鮮的泡核桃與乾果期味道截然不同,前者的香是新鮮的,煮雞素炒都妙,但小時候鮮核桃仁煮雞的機會少之又少,倒是素炒,差不多從泡核桃快要成熟一直要到全部收完才結束。後者的香綿長而幽遠,每一縷都像是可以咀嚼。
老家核桃栽培有較長歷史,據考證差不多從元末明初起,就有人種植。1639年八月十五那天。徐霞客從順寧城到魯史的路上,就遇見了許多收泡核桃的場景,男人身在樹上輕如燕,手裡擺動著長長的竹竿,往結有泡核桃的枝頭輕輕一抖,泡核桃應聲落下。女人在地上收拾,大多數泡核桃經過自由落體,早已皮開肉綻,總有沒熟透的泡核桃仍然包裹嚴實,得背回家再給它一點時間,才會寬衣解帶。抵達魯史,徐霞客實在太累了,但他仍然拿出紙筆,記下了明朝的鳳慶與一枚核桃的交集。“郡境所食所燃皆核桃油。其核桃殼厚而肉嵌,一錢可數捶,錐碎蒸之,箍搞為油,勝芝麻、菜子者多矣。”抬眼,便看見供自己照明的燈盞裡,有微微晃蕩的油脂,徐霞客用指尖輕輕蘸了幾滴,確定就是核桃油。
徐老先生日記透露與核桃有關的資訊裡,略去了榨油房的細節描寫,畢竟那時的人惜墨如金,但今人仍然可以想像揮錘打擊核桃,蒸煮核桃油的情形。男人甩開膀子,掄起幾十斤重的大錘,砸到榨楔上,瞬間油星四濺。當然,只有家境殷實的人家才會用核桃油點燈,更多的人家連食用都是問題。(歡迎關注下一期)
新媒體編輯:李偉強
審 核 校:東方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