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導報】詩 語言 世界 (二)
(作者:世賓)
(叁)
我們是生活在後現代的話語背景下,雖然在現代和前現代的意識形態還強烈干預着我們的制度建設和自由思想,但在民間由於資本和物質生活的推動,後現代的生活方式和價值理念已得到普遍認同。後現代生活是對現代性歷史生活的反思結果,是去中心化、平面化、反抗秩序化和邊緣化崛起的社會思潮,這一潮流無疑為民主的歷史生活打開了一個缺口。
但藝術和科學並不能交予民主的討論,它們有自身的規律和原則需要守護。因此,後現代主義思潮是對社會生活的描述和期許,而不是後現代歷史生活的藝術原則;至少在多元的背景下,在面對時代“危險所在之處”的拯救談論詩性和詩意的可能,是十分有必要的。它為多元的社會生活守護著高遠的那一維,使時代的思想不至於被徹底抹平而消失在眾聲喧嘩的平庸中。
(肆)(1)
詩性、詩意兩個詞在許多詩人和評論家那裡常常被混用,在大眾那裡可能只剩下“詩意”一詞了,用來指那些有意味的東西;辨析清楚一點的評論家可能會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使用“詩性”一詞,帶有“詩”的屬性的社會文本和書寫文本都可以用“詩性”來描述。但在我的詩學範疇內,這兩個詞的使用是指向詩歌和詩的不同的領域的,詩歌對應的是詩性,詩對應的是詩意。
海德格爾對詩和詩歌是有所不同定義的,對於“詩”的定義,他有著極高的要求,他說:詩乃是對存在和萬物之本質的創建性命名——絕對不是任意的道說,而是那種讓萬物進入敞開的道說,我們進而就在日常語言中談論和處理所有這些事物。
在《……人詩意地棲居……》一文中,他意識到人已不可能永遠地棲居於詩意之地,很大一部分詩人已經從詩意的築造——作為存在世界推動者又是被推動者的工作——進入文學的行業,詩也就表現為文學。
我們今天的棲居也由於勞作而備受折磨,由於趨功逐利而不得安寧,由於娛樂和消遣活動而迷迷惑惑。而如果說在今天的棲居中,人們也還為詩意留下了空間,省下了一些時間的話,那麼,頂多也就是從事某種文藝性的活動,或者書面文藝,或者音視文藝。詩歌或者被當作玩物喪志的矯情和不著邊際的空想而遭否棄,被當作遁世的夢幻而遭否定;或者,人們就把詩看作文學的一部分。
從詩和詩歌這兩個詞的不同定義,我們能意識到它們不同的維度和指向,“詩乃是對存在和萬物之本質的創建性命名”,是“讓萬物進入敞開的道說”;詩歌乃是文學活動的一個部分,是在向還留下空間的詩意不斷靠近的文藝性活動。當然,詩人作為同樣的被驅逐者並不甘於這種命運,他們的詩寫依然還有一部分在努力地向詩意挺進。
但我們從這定義中辨析出詩性作為詩歌的範疇,它保有着詩意的屬性,但已經趨向於弱化,它是關於存在的存在。在文學史中,我們可以把詩性定義為它既是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之上,又對詩意永懷著眺望的理想主義選擇。諾貝爾獎詩歌總體上是這一維度上的寫作,他們既面對人類的歷史生存和現實生存,又保持著對詩意——那寬闊的、有尊嚴的、充滿愛的世界的追尋。這就決定了詩性對當下真實的現實生存的切入的重要性,幻覺般的生存並不能使詩性產生,甚至會陷入野蠻的狀態。
法蘭克福學派的阿多諾的那句名言“奧爾維辛之後,詩歌是野蠻的”,雖然有不同的解讀路徑,但它提示的苦難與詩歌的關係卻是無法忽視的,對於歷史和現實雙重生存對於現代詩歌來講,就像命運一般是無法逃避的,它就像根基一樣要求詩歌必須把根深紮於這塊土壤之中。
如果我們把荷爾德林的詩句改為“……人,詩性地生存於大地……”,這可能是現代的最低要求了,無法“詩性”地生存也就使人的地位變得岌岌可危了,人之為人的底線也就被徹底抽離了。(世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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