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堅定者的形象及“念”的寫作
所有人一看就明白,伊沙這首《鴿子》描繪的是一個堅定者的形象。作為鴿子的他者,詩人並沒有融入鴿子的世界,他只是依靠“看”和“想像”,用借來的語詞描述鴿子的形象。描述時,詩人第一層是用“看見”,“一隻白色的鴿子穿過沖天大火,繼續在飛”;“飛成一隻黑鳥”,這可能是看見,也可能是想像,因為後面跟了一句“也許只是它的影子”,這一句的不確定也使上一句不確定,但可以肯定,它依然在飛;這是“看”的層面。“它的靈魂在飛”,那就肯定是想像了。詩人到此已竭盡全力在建立一個堅定者的形象,肉體“也許”被摧毀了,靈魂還在飛。是的,按詩人的思路,必須堅定到底,那麼“也許灰燼/也會保持鴿子的形狀”一句就應該改為“縱使灰燼/也會保持鴿子的形狀”,“也許”太不肯定了,不確定就顯得句子乏力,而且也就無法讓詩句把自己想表達的盡人意地表達出來。
問題是,口語化寫作是一種“念”的寫作,它習慣用“看”、“想”的他者角度來表達想法、態度,這種寫法並無法進入“世界”,它的語言更不是從“世界”(指一個成熟的詩人對其要完成的詩歌世界的想像,見本人《詩·語言·世界》一文)裡出來——它只是一些達意的詞,這也是湯瑪斯·特朗斯特羅姆說的“是詞不是語言”。口語化寫作是沒有“世界”的;多年來,口語化寫作總是在喊著“身體寫作”,但他們簡單化地把“口”、“嘴”作為肉身的身體等同於詩歌世界的身體,那些嘴說出的“口語”就天然地帶著身體;但對於詩歌,沒有“世界”,就沒有身體,也就沒有語言。反過來說,“念”的寫作導致了語言與世界的剝離,它只能通過段子、腦筋急轉彎、旁白和一點意味的情景、情節描述來表達一些確定的“想法”;由於語言被轉換成詞,幽暗、複雜性的世界便對口語化寫作構成了遮罩。
在“念”的寫作之外,“靈”的世界寬闊無邊。“靈”的寫作聯結著歷史、存在、文化、記憶以及疼痛、歡樂、寧靜那來自整體和個體的深刻體驗和獨特的感悟及其呈現。(世 賓)
附:
鴿子(伊沙)
在我平視的遠景裡
一隻白色的鴿子
穿過沖天大火
繼續在飛
飛成一隻黑鳥
也許只是它的影子
它的靈魂
在飛 也許灰燼
也會保持鴿子的形狀
依舊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