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導報】彩墨同源 殊途同歸 -張小綱先生作品賞析

发布时间:2020/10/25 点击数:

澳門導報


藝術家簡介


張小綱,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教授、國家一級美術師。


1982年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美術系並留校任教,1997年移居深圳,任教於深圳職業技術學院藝術設計學院。


澳門導報


張小綱先生長期從事水彩畫教學、創作與研究,所創作的作品先後參加《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全國水彩、粉畫作品展》、《中國藝術大展》、《中國水彩百年展》、《中國藝術節——全國優秀美術作品展》、《百年華彩——中國水彩藝術研究展》、《中國水彩畫名家精品展》、《全國中青年水彩畫家提名展》、《中國中青年水彩畫家作品邀請展》、《亞洲水彩畫聯盟展》、《上海(朱家角)國際水彩雙年展》、《深圳國際水彩雙年展》等。曾在海內外舉辦個展、群展30餘次,代表作品分別為中國美術館、深圳美術館、江蘇省美術館、劉海粟美術館、關山月美術館、莞城美術館、深圳畫院、上海全華水彩藝術館及海內外收藏機構收藏。主要藝術成就分別收錄於《中國現代美術全集.水彩捲》、《中國水彩百年集》、《中國水彩畫史》、《中國水彩畫圖史》、《中國水彩畫觀念史》、《百年華彩——中國水彩藝術研究展作品集》、《JCA  ANNUAL》、《廣東美術百年作品集》等。


澳門導報


中國美術家協會水彩畫藝術委員會名譽主任、湖南省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黃鐵山先生為張小綱畫展撰寫的前言摘錄:


張小綱是一位極有光彩的湖南籍水彩畫家,1997年出版的《中國現代美術全集•水彩捲》以他的作品《春馨》作為封面,該是多高的榮譽啊!當時他才四十三歲!應該說,這幅既有民族特色,又富水彩韻味的作品具有時代的代表性。此後,他南下深圳,投身於高等職業技術教育的建設事業,二十多年過去了,現今又見到他水彩畫異樣的更成熟的光彩,真是格外令人高興!


創立有中國特色的水彩畫體系,是所有中國水彩畫者的中國夢!張小綱作出了令人刮目相望的成就!首先,他找准了自己探索的切入點,從畫荷入手。荷,是中國文化精神和品格的象徵,是中國畫氣韻和筆墨的載體,張小綱從這裡順暢地吸納了傳統文化的精華,使他的水彩畫穩穩地立足於民族藝術的沃土,營造了空靈、虛靜,而又生氣勃勃、遒勁有力、虛實相生的審美境界。


第二,他著力在中西融合中尋求二者的優勢互補,創造了自己獨特的圖式語言,或寫實或抽象;或形似或意會;或潑彩或用線;或用水的沖洗、沉澱浸潤或用枯筆焦墨;或強化色調或以墨分五色……構建了他豐富多彩的藝術世界。


第三,他在變法探索中,始終立足於保持水彩畫本體語言的特色,以多方吸收、多樣探索為用,以中國水彩畫為體,既不死守現成的水彩畫模式,也不喪失水彩畫的本性。同時,他也始終保持著他自己抒情性的優雅風格,但又並不固步自封,近期作品在柔美中顯然增添了幾份老辣和滄涼,應是發展中的本份。我相信,他探索的成就和經驗對水彩畫的同仁會有良多的啟示。


澳門導報



彩墨同源,殊途同归  

            —张小纲的“莲荷”世界


吕晓萌


小纲先生是我敬重的前辈,蒙他信任,曾经有幸为他的创作撰写过一些不成熟的评论。然而,恰是由于这些机缘,令我得以走进他的世界,体悟到这些年来他关于艺术更多层面的思考和感怀。


艺术家的创作生涯,常常贯穿着对某一特定母题的追求。这种母题可能是一种意识动机、一种呈现方式、也有可能是一种纯粹物象。对于艺术家而言,“执着”往往是一种动力。恰若吴镇执着于“渔父”、莫奈执着于“光”、蒙德里安执着于“抽象和谐”、封塔纳执着于“裂痕创伤”……小纲所执着的,是他那矢志不渝的“莲荷”。笔墨氤氲间,诉说的是悠远的乡愁、少年的记忆、人生的感悟、以及关于“莲荷”一世的情缘。


先秦伊始,便有“彼泽之陂,有蒲与荷”之说。及至北宋,“莲”更因“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被周敦颐视作“花之君子”。千百年来,“莲荷”之美传颂不绝,抒发着文人们关于理想世界的情思。然而,小纲并没有将视野仅仅汇聚在“莲荷”本身,而是以“度物象而取其真”之信念,对滋养“莲荷”的万物给予了全面观照。物像虽美,却不可忘润物之德、生养之根。所谓万象,尽皆天成,拜赐于因缘,润沐自春风……花语的深刻源于对天地人“三才”的全面认知,亦从本质上反映了人类文明的演化历程。而小纲对“莲荷”的理解,也早已超然于艺术家的传统视阈。在他的视野中,“莲荷”之美成于自然、溯于洪荒。因此,水的流动、光的影绰、风的飘摇、乃至空气的浓薄都同样重要,可谓“莲荷相生”、“万物与共”。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莲荷”常常在形态上打破传统观念下“静物”绘画的边界,从而散发出一种风荷沉醉、犹不欲归的“朦胧”之美。《荷•境》系列若“太虚幻境”般的悠然自在;《荷•灵》系列溪云已至、山雨辉映的灵动缥缈;以及《荷•梦》系列如梦还真的超现实主义意向均建构于此。小纲着意的,从来不是“表象”的再现,而是“性灵”的深刻。他的绘画打破了传统观念上“写意”与“写实”的边界,但这并非是他在有意避免被“标签化”,而是源自他内心深处关于绘画本质的纯粹理解。


纵观这些年来小纲的艺术轨迹,就会发现他从不偏执于某一技法、也从未追随任何特定的艺术风潮。自少年伊始,他便将先驱的方向藏于心间。他热爱荆浩的山川壮阔、也欣赏透纳的幻海斑斓,但他永远自成一系、以自己的节奏虔诚行走。这种冷静的控制力对于而今生活在水泥森林中的当代艺术家而言,绝然是一种极致的“奢华”。同样,东西方的绘画边界在他的作品中也犹如水天交映般得以释怀。他将西洋水彩融入东方语境,通过对“莲荷”的矢志不渝描绘着大千世界的璀璨陆离。若静心观之,甚至可从中倾听到潺簌之音。


澳門導報


这种东西方的交会在《荷•融》与《荷•恬》系列中被表达的淋漓尽致,其中的每一幅作品都蕴含着个体与环境、流动与凝固、“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矛盾与和谐。而这一切,又都统一于圆满构图塑造的宇宙之中,传递着“芥子纳须弥”般的哲思,反映出中华文明最本真质朴的东方智慧。在结构上,他有意打破了“莲荷”的完整性,着重强调了以“圆”为界对局部物像的透视感。然而,恰是由于有限构图引致的“支离”,而使得画面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延展”。关于框外世界的想象重新诠释了“可见”与否的哲学命题,营造出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留白”之美……


虽然在创作过程中,伴随着小纲的是如后期印象派那般对“艺术”与“技术”统一性的完美追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所有作品都如此“学术”。《荷塘野趣》系列就呈现出了他的另一种思考。对画家而言,“野趣”本就是“身心灵”的整体回归。小纲选择与曾经的自己和解,舍下往昔与惯常,转而以“墨”代“彩”,通过本真的释放重新解构了“莲荷”这一贯通自己艺术生涯的物象。


只是在这一次,他并没有着力渲染“莲荷”的“性灵”之美,而是默默的诉说着“莲荷”那奇异却恬淡幽长的一生。系列中的每一幅作品,都作为反映“莲荷”生命过程中的一个关键片段而独立存在。它们或含苞晨露、或莲蓬向晚……然而,它们彼此之间又相映成趣、藕断丝连,形成了关于“莲荷”生命的整体记忆。小纲将这一切都装进了“荷塘”这座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家园之中,在“私密”的深刻中探寻着“野趣”的意义。


在这里,没有“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的婀娜,也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斑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加粉饰却气韵生动、未着红妆却芬芳绵长的纯粹世界。他借国风稀贵之笔,将“莲荷”之“阴晴圆缺”、“喜乐悲伤”尽墨纸上,化繁喧于平寂、归物像于本心。


这种状态投射了小纲对“莲荷”、对绘画、对艺术、以及对人生更为深刻的洞见。生命的成长不在于千帆过尽、观遍繁华,而在于经历这一切后本真若初、山水如故。同样,在他眼中,“莲荷”的美也不在于绽放,而在于一个生命过程的完整和伟大。这是属于“花”,以及世间万物最本质的尊严!如果说小纲的水彩歌颂了“莲荷”的“性灵”之美,那么他的水墨则探寻了“性灵”之美的终极因缘。


出水芙蓉的意义从来不在芙蓉本身,而在于成就芙蓉的悠然天地。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博士、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评论员、青年美术评论家)


澳門導報



荷境•詩境•禪境

侯軍


中國人對荷花有著特殊的感情,我以為這大概有三層因緣,一是荷花闊葉纖頸,葉浮蕊擎,色彩淡雅,高貴脫俗,恰好契合中華民族的審美趣味;二是荷花品性卓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語見周敦頤《愛蓮說》),這恰恰是中國文人士大夫所推重的“君子人格”的形象寫照;三是蓮花乃佛教之聖花,佛祖以蓮花裝飾寶座,菩薩持蓮花播撒法雨,蓋因蓮花乃聖潔之象徵,由此,荷花又被賦予了濃厚的宗教色彩。有此三者,荷花便足以超越世間任何奇花異卉,而幻化成一種精神寄寓和人格象徵。


中國畫家對荷花也有著特殊的偏嗜,古往今來,荷花幾乎貫穿了整部中國美術史,名家比肩,高峰相望,不勝枚舉。個中緣由,除了上面列舉三者之外,我覺得大概也與荷花的造型非常適宜用中國畫的筆墨技法來表現,有著直接的關係。因而,荷花之於繪事,絕對是很中國的題材。然而,當時代車輪駛入當今這個多元而多彩、跨界而混搭的新世紀之際,靜謐的蓮花淨域卻忽然闖進來一位“外來畫種”的寫蓮妙手,頓時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這就是水彩畫家張小綱教授。


水彩畫起源於歐洲,從德國的丟勒到英國的桑德比,數百年間,一代代歐洲畫家把水彩畫演繹得五彩斑斕美奐美輪,早已成為一個十分成熟也十分歐洲的獨特畫種。張小綱學水彩是科班出身,德國英國都去尋過根問過祖,畫水彩從正宗入道,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孜孜矻矻,一畫就是三十年。其作品令內行首肯,為民眾喜愛,傳遍大江南北,而且遠赴歐亞各國,可謂成就斐然,無須贅述。就是這樣一位很地道很正統的水彩畫家,近年來卻忽然迷上了畫荷。我曾戲言,他這是念著從西方取回來的“真經”,畫著中國最古老的題材,表現的卻是當代中國人的詩意情懷。而這本以荷花為主題的水彩畫冊,就是張小綱的這次“藝術嫁接”所結出的第一批碩果。


張小綱畫荷,是典型的“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家胸中之塊壘。”何以言之?且看他的繪畫工具是西方的,顏料也是西方的;但其繪畫技法、構圖(或曰章法)以及所營造的藝術氛圍卻是一派中國意象。他的荷花,線條成為造型的主要手段,暈染則完全用的是國畫“家法”,尤其是荷葉的大塊面,有點染有潑墨也有潑彩,可以說,張小綱已把國畫的水墨技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以我的狹窄見聞而視之,這種“大寫意”的水彩畫,在以往的水彩畫陣營中是絕無僅有的,這就是張小綱的“新創”,這就是水彩畫中的“夔一足”。


張小綱的畫面,講究淡雅透明。這其實也正是西方繪畫理論對水彩畫的基本要求。不過,張小綱在追求畫面的淡雅透明時,卻有意借鑒了中國繪畫美學中“計白當黑”、“以虛代實”等美學觀念,刻意留白,刻意避實就虛,刻意避免畫得太滿,這就使他的畫面不僅淡雅透明,而且具有某種虛幻空靈的迷蒙感和神秘感。薄薄的色彩,夢幻般的氛圍,花在似與不似之間,葉在似有似無之間,所有物象均在若隱若現之間,這種獨特的藝術效果,無疑是中國傳統“詩畫觀”的直接呈現。


澳門導報


尤為難得的是,張小綱還找到了表現這種“詩畫觀”的獨特路徑,即:以水為魂,以線為骨,以色為衣,以墨為象,以水彩畫水墨,以荷境造詩境,以具象之物顯抽象之美——這套繪畫理念和語言技法,在他的荷花中已然達致揮灑自如渾然天成的境地。我由此悟到,他雖然畫的是“外來畫種”,但其骨子裡卻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畫家。


張小綱的荷花,以至清至靜至淡至雅之風韻,滲透著一種無形而可感的淡淡禪意,這是我最為癡迷也最為感佩的藝術特點,也是張小綱畫荷的獨特魅力之所在。在美學欣賞的領域裡,禪意與宗教信仰並無直接關聯;在中外藝術理論中,似乎也找不到舉世公認的關於禪意的準確定義。在我看來,禪意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審美境界,詩中又禪詩,畫中有禪畫,茶中又禪茶,曲中有禪樂,禪在中國文化中似乎無處不在,又似乎蹤跡無尋。繪畫中的禪意,一般是指畫者的虛融沖淡和畫面的超逸空靈,尤其是那種意在言外的意旨和散澹超然的情態,往往引人遐思發人深省啟人頓悟。


張小綱的畫面夠空靈夠沖融夠超然也夠散澹。讀其畫,只覺得清風拂面,纖塵不染,心靈被荷風蓮韻所浸潤所濡染所淨化所洗滌,無論是豔蕊紅花還是高枝嫩葉,抑或是敗菡疏影零落殘紅,每每帶給觀者悠然心會的感悟,從而生髮出對生命的叩問和對心靈的內省,這不啻是張小綱所嚮往達致的至高境界。我不能說他的荷花已然達致了如此境界,但是,我能深深感受到他對這種超逸禪境的奮力追求。


張小綱所選擇的是一條無休無止的探索之路,或者說,是一次足以令藝術家脫胎換骨、遠離顛倒夢想的藝術探險。張小綱帶著從西洋學來的“真經”,回到東方回到故國回到自己生命的沃土,以荷花為載體,心無掛礙地抒寫著心中的詩情畫意,顯然,他很過癮很快樂也很享受。如今,他把這些心智之果奉獻出來,希望與大家分享。而我則有幸成為最早的分享者之一。張小綱希望我把讀畫的感想先寫出來,置諸卷首,以為序言。摯友重托,敢不從命,於是,我寫下這篇粗淺的文字,權當是給讀者朋友們做一回讀畫的嚮導。

(作者為文化學者、散文作家、藝術評論家)